古时州县多有摘胜为景之好,所以明代就有了东流八景之说,而八景中最为著名的当属“黄石雄风”了。
        黄石雄风说的是现东至县胜利镇的黄石矶。黄石矶本是长江中的一个江心岛,故宋代前后亦称之为杨槎洲、黄石矶墩。墩者,水中之高地也。据周虎先生《摩崖石刻多华章》一文所考,南宋端平三年(公元1236年)后的一段时间,黄石矶还曾是安庆府所在地。黄石矶由七座连脚山组成,自东南绵延西北,如神龙出水,至西北头的老龙头峰骤然昂首,直向云天。当地有谣:“黄石矶水向西,东边鳌鱼高,西边龙头起。佛燕渡河北边来,老虎向南戏江鲤。”
       黄石矶横遏长江,扼守长江与古“海口”,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。仅信史可考的,宋元明清至民国均有驻军于此。南宋于建炎四年(1130年)即在此设控海水军基地,清咸丰八年(1858)四月至十二年(1862)六月,曾国藩湘军水师大本营亦驻扎在此。古时候,长江水位比现在高得多,江面也宽过数倍。至清咸丰年间,黄石矶前仍是一望无际水,江中没有出现沙洲,江对面的望江县很大部分也属长江水面。那时候,黄石矶群山耸峙傲立江中,东北方是星罗棋布的江中小山岛;西南望,自浔阳以下两百余里江面,骤然宽阔达数十里,烟波浩渺、白浪滔天,正所谓无风三尺浪,有风浪丈三。滚滚长江奔腾而下,突然被黄石矶挺胸一挡,中流砥柱,使主航道突然收窄,“黄石雄风”便如海市蜃楼般横空而出。凌空俯瞰,黄石矶前山水相激、怒波争流,拍岸浪花如幕,旋涡相连撕吞,连飞鸟也要高翔远避。
        黄石雄风,雄在老虎背。老虎背是山,它面朝大江,犹如猛虎踞于江岸,后腿蹲而前腿立。临江一面数十丈悬崖,上部突出俨然前伸的老虎头。老虎头下沿恰有个扁圆形山洞,洞口下杂树与倒挂的藤蔓犹如虎须喷张,观之令人色变。船行江中正面看老虎背山,高昂首,阔张口,纵耳威视,大有随时扑跃之势。老虎背山脊由东北向西南呈三十几度向上,唯有左后腿部有小路可上山顶。站在老虎脑上向南而望,迎面风吹欲倒,眼前风助浪力、浪助风威。俯瞰滚滚奔来的咆哮江水,被虎脚无形一拍,顿时洪涛破碎、江流折转,又经数度回旋激荡,于万分不甘中拼死向相邻的老龙头冲去。
        老虎背峰的虎头部位有根二十来米高的铁柱,顶端是一米见方的铁框,也不知何年月所立,只听老人们称之为“鬼架子”。鬼架子鬼子架,可能是外国人所始建的缘故吧,其实就是长江航标。也是巧合,老虎本就威猛雄浑了,这“鬼架子”又像虎背上的一杆大旗,斗风而立,昭示四方,便更显出虎的威风、自信和不屈不挠来。
        黄石雄风,雄在老龙头。老龙头是黄石矶的最高峰,四面悬崖壁立,五十多年前唯西面有条一尺多宽的荆棘小道,紧贴崖壁曲折上下,非胆大心细者不敢涉足。那时候,从山脚水面到山顶仍不低于四十层楼高。山顶平台有近千平方米,上面是倒塌的日本鬼子炮楼和废弃的掩体战壕。文革前期,顽童们常偷着上去捡子弹壳炮弹壳之类,好与摇拨浪鼓的货郎换橘子糖吃。因时有遗留的炮弹子弹被孩子掏出,大人们知道后吓出一身冷汗,而孩子们被狠揍一顿或饿几餐这才断了念想。听那时的老人们说,日本鬼子为了控制长江,要在最高处的老龙头修炮楼布兵,便将原来的山顶削低了三丈多。也就是说,在日寇入驻前,老龙头距离江面尚有一百二三十米高。风侵雨蚀,更不知千年前的高度几何!
        黄石矶地形犹如蜿蜒起伏的神龙,到老龙头这里骤然昂首,傲然而立,更如横刀立马迎风张目的神威大将军。滚滚江涛到此再次屈辱的改变流向,不得不由东北转为西北,过了下游的祖师殿才复归东北乃至于东。
        老龙头东南方连接老虎背山脚,南、西至西北全被江水拥抱,其西南方就是俗称的临江百丈崖。每当夏水满江,呼呼南来之风沿着如海的江面扑来,催动排排滔天巨浪直撞老龙头山脚,随着一声声轰隆巨响,碧浪碎成脂玉花,风卷玉花漫天雾,水雾又被阳光折射成五彩霓虹。身临其境,竟浑不知是人间险境,还是仙域瑶台,恐惧、激动、怡情交感于一体,于颤抖中领悟人的渺小和人生的多彩壮阔。
        老龙头西侧半山腰,有座明代之前的五显大帝庙,庙后有两棵三人合抱的参天梓树。顶似青翠华盖,干如擎天之柱,此即老龙角了。可惜这两只龙角,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后期被砍去造了船,因为这,当地还传闻砍树的人肚子疼了好多天呢(大笑)。
        黄石雄风,雄不离险,险,那就是老龙头脚下的数条横插江心的黄色石矶了!清冯荃《黄石雄风》道:“一水东流下菊城,嶙峋黄石半江横。风颓断岸居民少,浪打扁舟过客惊。到眼廖花开未了,浸空云气杳无声。阳明洞里人何在,露白葭苍月自明”。阳明,自然是剿灭宁王朱宸濠的王阳明咯。
        黄石矶的矶是由鹅卵石天然凝结而成,颜色黄而泛红。石矶鬼斧神工,坚固异常,经江水千万年冲磨而愈显嶙峋怪异,让人望之而愈生恐怖。它涨水隐成暗礁,枯水显露真容;高低相错,宽窄无序。有空有实,或如虎踞,或如龙游,或如朱雀振翅,或如玄武伸张,其森严诡异之状无不令过往船夫心胆俱寒。自古船夫叹:三峡有险惊无险,黄石矶头鬼门关!
        黄石矶的雄险,自是少不了往来诗人们的咏叹。明代诗人管讷有《黄石矶阻风》:“老我平生江海量,此行不觉为销魂。黑风怒若千鼍吼,白浪颠如万马奔。行客帆樯回浦溆,居人烟火失朝昏。千金亦有垂堂戒,况是馀生荷主恩”。明王世贞亦有诗:“黄石矶头波乱流,前军铙吹后宫愁。莫因鱼服怜牙爪,自有真龙在上游”。明王世贞又《阻风黄石矶》其二:“长江宛如白龙,怒起鳞甲千重。唯是江头山色,居然不改芙蓉”。看吧,所写都离不开险和雄啊。
        黄石矶之险,险得船只翻沉已是见惯不惊,至新中国成立前后仍被邻乡民谣调侃说,“黄石矶,不种田不种地(方言读ti,平下声),只望盐船铲大矶”。翻了盐船,自是有生意可做了。哈哈。
        黄石矶不仅雄险,也有秀美和温情。七座山峰呈长柄勺形分布,俨然北斗七星降落凡间。登临老龙头四望,北面是密布的宋元明时期的城墙砖窑,东面是连绵起伏、桃花盛开的层叠山峦;东南方江岸上的桃红柳绿中,屋舍俨然,市语愔愔,鸡鸣犬吠之声不绝于耳。青屋,桃花,碧波,绿柳,此景只应神仙界,人间哪得入此门?明王世贞《阻风黄石矶》其一为证:“桃叶江南江北,桃花千山万山。捲帘但看白浪,沽酒不减朱颜”。清代诗人王士禛又有诗:“夜泊黄石矶,急雨如万弩。朝过大庙峡,怪石蹲渴虎。灵祠出丛薄,飞甍粲可数。美人珥明珰,侍者拾翠羽。春兰与秋菊,无绝此终古。落帆荐溪毛,蘋花媚中渚。神光乍阴阳,朝云无处所。欲去更徘徊,桄榔飒飞雨”。
        黄石矶人重耕读、友士商,村人有联道:书声交汇,耕樵之音相应;渔歌互答,士商无不登临。
       地养人性,黄石矶人也如老龙头和老虎背一样充盈血性,不畏强权,不惧豪横,识大义重友情,其又有村联道:龙吟三界,虎啸九州,任尔滔滔强横,来我足下须宾服;山融一统,水润八方,凭我绵绵诚意,握你手心论友情。
       这是当年小牧童逗朱宸濠叛军的意思了。
        哦,黄石雄风,人杰地灵的千年遗风!
登录东至人网客户端,分享美好心情
7人点赞
阅读全文  

阅读 16802   评论 3

精选留言
写留言
精彩推荐
打开东至人网,查看更多精彩内容
提示信息

Ps:啊哦~只能在客户端里面玩哦~

提示信息